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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物專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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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期:2021-10-25
朱和之 1(照片由本人提供)

朱和之 1(照片由本人提供)

朱和之 2(照片由本人提供)

朱和之 2(照片由本人提供)

朱和之 1(照片由本人提供)
朱和之 2(照片由本人提供)

寫作與心之所向──專訪作家朱和之

文/蔡咏恩

寫作是專長也是心理治療

  作家朱和之畢業於政大廣電系,作品以長篇的歷史小說為主,近年來也突破大部分人對他的印象,推出不同風格的作品。他開始嘗試寫作並試著寫東西是高中的時候,他說:「我小時候是寂寞的小孩,在書本裡面得到很多樂趣,甚至感覺到從閱讀可以得到一些陪伴跟安慰,自己有很多想法會想說是不是可以寫下來,所以從高中就開始試著寫散文跟小說,雖然現在回頭看是很好笑的東西。是從大學開始越來越確定我想要寫作,而且有一個自以為有意思的想法是說,我覺得寫作是一個成本最低的藝術創作,像如果要拍電影的話,可能要好幾千萬甚至上億的資本,就算是比較早期的作品也要兩三百萬,可是如果我寫作,早期甚至沒有電腦,我只需要筆跟稿紙就可以工作,所以抱著這麼一個天真的幻想;第二個是我感覺到我對文字比較有感覺,對影像沒什麼感覺,我選擇用我擅長的方式去創作,那根源主要還是你心中有一些想要跟人家說的話,把它寫出來。」

  在寫作變成朱和之的工作後,他自嘲說如果從外部觀察他的生活作息,會是一個非常無趣且血汗的生活方式,更特別的是,他在早上一起床後就會按下手機上的碼錶,看他花了多少時間梳洗及吃早餐,而且要在一定時間內把它完成,完成之後就會接著開始工作、吃午餐,吃完飯後也是繼續寫作,就連晚上也會工作,一直到要就寢之前才會停下來。外人看來相當規律且自律的生活作息,朱和之自己則說:「當然這中間還是會上臉書,因為意志不堅定,常常每天都會遇到困難卡關,所以就會上網偷懶。我一個禮拜大概只休息一天,全部的時間幾乎都是在準備寫作,其中包括閱讀跟發想,或者是正在寫的話就會上機工作,從外部看是這個樣子。」但若是從內部講朱和之的生活呢?他分享道:「就是不斷去思考跟感受,因為我現在以寫小說為主,我必須要穿牆進去我所創造的世界,某個程度化身成我要寫的人物,在這過程中,第一個是我要創造一個不是我的人物,因為我不可能把所有小說的角色都當成我自己來寫,那是最失敗的小說,可是在某個程度上,我必須把我的神魂灌注在這些人身上,偷渡一些我自己的生命經驗、我的感觸,小說裡的人物會有魂,所以我的內部工作就是不斷在試著去把那個世界點出來,他是一個高度內在活動的狀態。」朱和之更引用村上春樹說過的話,「寫長篇小說是體力的重勞動」,他說他可以體會這段話的意義,因為他常覺得非常累,他形容:「早上起來會覺得睡著的時候身體跑了出去,但不是當超級英雄,可能是扛著水泥跑馬拉松之類的,如果我睡著的時候是當超級英雄去做一些好事,可能我會比較寬慰一點,可是我是扛水泥跑馬拉松,所以早上起來很累,寫作是一個非常消耗體能的事情。」朱和之也為了保持進行長時間工作的狀態,必須要控制生活節奏,他規定自己一定要維持鍛鍊、生活要有紀律,雖然他也笑說自己實際上紀律很差,但對寫作的堅持仍讓人敬佩。

  問及什麼是讓朱和之不斷寫作的動力,他回答:「第一個是我只擅長做這件事情,或是我最擅長做這件事情,因為我曾經在外面上班過一段時間,不算很長啦!然後非常煎熬,所以最後我就想說我還是要試試看寫作,那寫作其實是一種生活方式,甚至講假掰一點,它也不無修行的味道,但這種修行不是廟裡的法師那種修行,而是說寫作是觀察,也是一種反省,然後它逼使你去看清楚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,這是第一個;第二個是寫作其實會反過來改變你。」朱和之以他第一部長篇小說《鄭森》舉例,鄭森是鄭成功 21 歲以前的名字,故事背景是明朝要滅亡了,鄭成功眼看他的國家要完蛋,他有了一個亡國感,所以他是明朝末年的覺醒青年,朱和之在寫他的故事寫了幾萬字之後,發現寫不下去了,朱和之說:「原因我想了很久,後來發現我完全把鄭森當自己在寫,我想這是很多剛開始創作的人會犯的一個毛病,我一直到後來都沒有辦法完全擺脫這個毛病,就是這個人物他遇到誰、該講什麼話的時候,你很直覺會用自己的邏輯去替他想,因為你就是用你的邏輯在生活,所以你在寫故事的時候當然會很自然把它帶入進去。可是我就發現如果把我丟在明朝末年,我大概很快就玩完了,因為我本人是一個懦弱的、缺乏能量的、缺乏勇氣的人,不要說推動歷史了,我連在那個環境存活可能都有問題了,所以我必須去改變我底下的人物,我要讓他是有勇氣的、是比較強悍的、是有能量的、是有那個雄心跟理想去力挽狂瀾的,在這個前提下故事才有辦法推動。而等到我發現寫完這 60 萬字之後,我好像被他影響了,因為你每天都在假裝你是那個人,你必須假裝成他你才能寫他,你要去揣摩他遇到困難他會怎麼辦、他遇到喜歡的人他會怎麼開口之類的,久了會變成一種自我暗示,就是我也是這樣。寫完之後我稍微沒那麼軟弱、稍微有行動力一點,而這樣的寫作在一本書又一本書下來,其實等於一直在進行自我的塑造,寫作同時有自我整理跟自我挖掘,以及一點自我塑造的功能,是一種很棒的生活方式,確實有讓人享受的部分。」從對話中就能感受到朱和之對寫作的熱情與熱愛,他也提及過去他曾經有嚴重的情緒疾病,在大一得了憂鬱症,在大五及 26 歲時又各得一次,所以他透過寫作試圖讓自己稍微變好一點,解決自己的一些問題,透過寫作去進行一些心理自我治療,且是有效果的。

生活中充滿寫作

  朱和之認為作家有百百款,有天才型、詩意型、知識型作家,像有些人完全不需要準備,如果讀了書反而是傷害他的靈感,尤其寫新詩的人通常是這樣;而有些小說家是把自己狂暴的生命經驗,例如憂鬱症、躁鬱症等各種各樣的不幸遭遇寫在他的小說裡面,就會是很強烈的感受性的東西;但也有知識型的寫作,必須要博覽群書;或是行動派的寫作,可能要周遊世界。朱和之用植物巧妙比喻:「就像身為一棵植物,你認為需要有什麼樣的特質或付出什麼努力?我們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,因為對一棵松樹來說,跟對一顆含羞草來說,他們的特質跟努力可能不太一樣,除了他們都進行光合作用之外,所以作家都會做的就是吃飯跟喝水,除此之外每個人要努力的方向很不同。」尤其朱和之從歷史書寫出發,大部分的人會認為他是個歷史寫作者,但實際上他並不是這麼自我期許的,所以漸漸在脫離這個範圍,他繼續說:「不過從這個領域出發,我必須說作家,尤其是小說家,他首先必須是個觀察家,觀察有往外的、觀察也有往內的觀察,網外的觀察也許是周遊世界、博覽群書,這是一種,但就算你沒有周遊世界,你有沒有隨時在看你生活中細微的事情?包括通話中的聲音、情緒、背景音可能在什麼環境等,這些有趣的瞬間,跟你自己的狀態變化、你會被什麼東西擊中,有什麼讓你不耐煩或討厭的行為、言語,任何時候都可以,像你跟朋友相處、你在課堂中上課,一個作家他都會去觀察,隨時去思考、感受到自己的感覺。」

  朱和之說身為一個作家其實隨時都在寫作,隨時是指當你跟朋友聊天的時候,可能朋友講的一句話,你就覺得這段可以放在作品裡,或是你走在路上的時候,看到一個東西也覺得可以放在作品裡,寫作跟生活是融合在一起的。朱和之更分享了有趣且玄妙的內部觀察法:「我自己很努力在做自我抽離,或者叫客體分離,就是把我當作一個客體,因為人都是主觀的,我是我的主體、你是你的主體,可是有一派人在做客體分離,就是你把你自己當成是客體,比如有時候因為某些事情我會突然暴怒,年輕的時候暴怒、傷心就傷心、痛苦就痛苦,基本上你是被情緒牽著鼻子走,而且大部分人年輕的時候都是這樣,但是我從30歲以後,當我在情緒裡的時候,我會有意識地讓靈魂往後退一步,然後我去看這個正在暴怒的人,我會去想是什麼造成他這麼生氣。這是一個有意思的練習,其實非常難,因為通常情緒會淹沒一切,情緒是人比較本能的東西,它發生的時候會接管你整個大腦,你的理智線會關掉,人不太容易在情緒中抽離出來,但它可以訓練,我做的並不好,但我有試著在做這件事情,這是內部的觀察。」

故事靈感就在你身邊

  不同於多數作品以廣闊的歷史觀為主,朱和之曾寫過風格較輕鬆的《冥河忘川有限公司》,也是一個有趣、惡搞的故事,他想像冥界已經現代化,像是傳統人死後會到達的陰朝地府,從像清朝的衙門,還有一個閻羅王會配上乾冰效果迎接你,牛頭馬面還會把人捆了,人被捏著鼻子逼著灌了孟婆湯等過去對冥界的想像,變成陰朝地府現代化,提升了服務品質,空間也變得很明亮、寬敞,閻羅王更從過去封建、威權形象變得民主化的民政部長,牛頭馬面全都穿西裝,像房仲、客服一樣,你一進去他就很有禮貌地引導你進去,甚至拿出 iPad 告訴你這輩子做了多少好事壞事,所以得了多少點數可以投胎。這麼奇妙的故事是怎麼來的呢?朱和之說:「這個故事的靈感是有一天我在我們家附近,那時候我住在永康街,那裡有一家賣比較傳統的紅豆湯的店,我常常去吃那個紅豆湯。老闆是一個胖胖的大姐,她平常就站在櫃台後面,我只能看到她的臉,可是有一天我在路上走的時候,我看到一個景象是那個大姐離開了她的店走在路上,我有點驚訝,她比我想像的還要更加肥胖,看起來有點不太健康。我那時候有個壞心眼,就在想說假如這位大姐不幸現在忽然往生了,她會怎麼看待她的一生,會覺得她的一生開心嗎?有意義嗎?然後出於這麼一個壞心眼,我就開始編她的故事,我就想像她去到了冥界,後面那套東西都是從這邊開始出來。」但是朱和之並沒有嘲笑這位大姐的意思,而是一種「自我觀望」,他繼續說道:「事實上,我說壞心眼去看那個人,其實那也是一種自我觀望,因為在那個當下其實我對自己也有很強烈的自我懷疑,我並不是在歧視一個看起來肥胖的大姐,是因為我在她身上看到我自己生命的不堪,有一種共鳴跟投射,因為人有個傾向是,有時候你會不敢直接去面對你比較醜陋的、陰暗的部分,你會把它往外投射,你會把它投射在別人身上,假裝你沒有。我那時其實就是這樣,我看到那個大姐,她引起我心裡面對自己形象的不滿,或是對我人生的質疑,所以我開始想了這麼一個惡搞的故事。」這個搞笑的故事看似有趣,但對當時的朱和之而言也算是一種轉換與休息,因為他當時剛寫完長篇小說《鄭森》,足足有 60 萬字,讓他非常疲倦,也透過寫搞笑的故事讓自己轉換心情。

  看似有源源不絕題材的朱和之,問及他的靈感來源,他說:「靈感沒有辦法一句話去形容,因為當你作為一個創作者,你隨時都在觀察、隨時都在創作的時候,這些你想要表達的東西會源源不絕跑出來,看你要抓住哪一個東西去發展。其中也絕對有共通性,一個作家往外看、往內看一定會有很多互相呼應的部分,有時候你用搞笑的方式,其實你會看到更悲哀的東西,或者是說你寫一個悲劇時,你會看到人生的荒謬性,它其實是一體兩面。」

心之所向也不一定是最好的地方

  回憶起大學時期,朱和之笑說,印象深刻的是入學的時候覺得充滿希望,因為班上有很多很漂亮的同學、系上有很多很漂亮的學姊,後來也一直都有漂亮的學妹,這是他最早的印象,只是很快就掉入憂鬱症,因此朱和之也分享他歷經轉系與轉學的過程:「大一念完我就申請內轉中文系,然後失敗了,這失敗很好笑,因為通常轉中文系很少人失敗。我去申請筆試完後,中文系主任第一個把我叫進去面談,他說你是這一屆唯一一個男生來轉中文系,現在想起來非常違反性別平等,但是那個老師就是很直率地說我們好幾年沒有男生來轉中文系,可是他說他沒辦法收我,因為我大一上學期被當了 8 個學分。我其實是因為憂鬱症的關係,所以我沒辦法上課、我沒辦法去應付這些東西,有 2 個學分很冤枉的是我記錯考試時間,我原本只會被當 6 學分,可是因為我沒有去考期末考所以我就被當 8 學分,那時候還有二一制度,學分被當二分之一就會被退學,我那學期修了 20 學分,也就是說我只要再被當一科就必須被退學。中文系的主任就說,你這樣我沒辦法通過系務會議,因為這樣中文系好像變成資源回收中心,讀不下去的學生就跑到中文系去,所以他就沒收我,可是我很堅定地要去,所以我大二讀完之後我就去考台大中文的轉學考,如果我考上就要降一級進去念,結果也沒有考上,然後到了大五念完,我去考台大中文所跟政大中文所,我就差了 4 分沒有上台大。」透過這段經歷,朱和之想告訴有相似經驗或想法的人說:「我現在回頭想,我執著地想要去我心裡想像中美好的地方,但是那很有可能只是自己想像出來的,是出於對現狀不適應跟不滿意,然後想像了一個他方的好生活。現在覺得去了中文系或許不是一件好事,因為去了未必如我想像,如果費盡這麼大的力氣跑去,結果發現我還是不喜歡,那可能會更挫折。」

  雖然在大學期間有很多憂鬱、負面的部分,但朱和之仍說在過程中也遇到了些美好的事情,尤其是蔡琰對他的幫助,他提及:「我跟蔡老師感情很好,她一兩年前左右退休,當時我憂鬱症去辦公室找她,在她的研究室哭地聲淚俱下的,然後老師就陪伴我。我也有修她的劇本課,在她那裡學怎麼寫劇本這類的,她就是一個很關心學生的老師,在你需要的時候陪伴你,然後在學業上也教我很多東西。」而除了跟老師的回憶之外,朱和之也說同學們到現在還是會見面,或在 Line 的群組交換一些訊息,跟同學們保持聯繫也是大學所收穫的美好事情。

  朱和之的人生歷程有笑有淚,也是能鼓勵有相似心境或處境之人的借鏡,而對於對寫作有興趣的同學,他也給學弟妹們建議:「首先是歹路母湯行,會寫的人他自己就會寫,你勸阻他也沒有用,會創作的人,我覺得不只是寫作,他可能是拍電影、可能是行動藝術、可能是美術創作,各種各樣的創作形式,有這個創作衝動的人他自己會無法自拔,沈浸在裡面。建議的話就是前面講的你要隨時去觀察,保持一個觀察姿態,你要訓練自己稍微抽離一下,不要被情緒去決定你的當下、決定你的人生,你要去觀察是什麼讓你有這樣的反應。再來就是說,想創作的人你就創作吧!想寫你就寫,寫得很爛也沒關係,就一直寫或寫日記,我的日記寫了快要 2 百萬字,都是流水帳、都沒有閱讀的價值,我自己都不太看,但就是一個過程,那是一個自我敘事,所以有興趣的人就是去寫、去感受、去充實地過你的生活,不一定要很忙碌,去混也沒關係,可是你在混的過程中,你有沒有感受到那個混的感覺,大概是這樣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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