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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物專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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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期:2022-03-18
陳瑜在金門家鄉

陳瑜在金門家鄉

陳瑜的阿公阿嬤

陳瑜的阿公阿嬤

人老傳播研究群(前身為老人傳播研究群)

人老傳播研究群(前身為老人傳播研究群)

陳瑜在金門家鄉
陳瑜的阿公阿嬤
人老傳播研究群(前身為老人傳播研究群)

【照片提供/陳瑜;文/馬紅綾】

初見陳瑜,也許很難想像,這位常常身著簡便運動服、一頭俐落及肩短髮、淡眉細眼、渾身散發著精明幹練氣質的年輕朝氣女子,她在國立政治大學傳播學院擁有著「資深」的求學經歷。鼻梁上架著的細圓框眼鏡,無法遮蓋陳瑜炯炯有神的堅定雙眸,那眼神裡蘊藏著一股源源不絕的前進熱情動力,顯露在她十年間從不停歇追逐學問的道路上。「我的大學學號是 101 學年開頭」,彼時,新一批入校的新生們,學號是從 110 學年開始。

十年寒窗苦讀並非新奇之事,然而十年間於同樣一所學校、學院科系,直線匍匐前進、在學歷階梯步步攀升,這情況,大概是較為少見的經歷。

自 2012 迄今,四年廣電學系學士班、兩年傳播學院碩士班、到此刻正踏入第四年傳播學院博士班的陳瑜,十年間穿梭於政大傳播學院,見證過政大數屆校長、院長的改朝換代;目睹著校園內外數不盡的新舊店家在輾轉時光中更迭交替。而韶光荏苒亦反映於陳瑜在熟悉講堂裡的位置變化與角色對調。從前,陳瑜坐在大約可容納三百觀眾的政大傳院劇場座席上,當個默默聽課的大學生;如今,她站在眾人矚目的講台位置,面對著全場幾乎皆是 Z 世代(在網路中,「Z 世代」指的是 1995 年之後出生的人群。)的大學生們,滔滔不絕地將過去所學所識傳授給眼前的他們。陳瑜如今一邊孜孜不倦地書寫著博士論文,一邊初履仕途、以「函聘博士生兼任講師」之身分擔任傳院大學部課程的講師。

年少氣盛的荷爾蒙總是在年輕人血液裡騷動著,於是初生之犢總是嚮往著「未知」的冒險探索,翼望陌生嶄新生活裡的新奇文化能豐富尚淺白的生命經歷。大多數追尋學術之途的年輕學者們,總是不斷從一座學校轉換到另一座學校,或是從一個國境跨越至另一個語言文化懸殊的國境,幾乎很少有人願意將十年青春投擲於同一座學校、更別說是同一學院科系。「我對某個地方會比較念舊一點,因為認識的老師、資源都在這裡,我不需要再換一個環境、去適應一個新的環境」,年輕的陳瑜卻有著與一般年輕人不一樣的視野看法。

對陳瑜而言,在熟悉環境裡與一批人共同培養、積累的情感、能量、資源,能夠幫助邁向自身所期望實踐之事,而這種對社區與群體「積累情感」的重視,或許是源自她生於斯長於斯的金門土地之緣故。在金門傳統村莊聚落的成長經驗裡,人與人之間情感連結與社區凝聚力是緊密的,是故,陳瑜的「念舊」情懷反映出的,是金門某種深邃傳統的人文文化在她身上栽種下的果實。

在千百年間縱深的時光巨輪裡,金門群島所蘊藏的豐盛民俗文化、所遺留下的壯觀古朴建築史蹟,映照出這片土地龐雜而繁複的歷史文化脈絡。過去一個世紀,因地理位置關係,若小的金門群島被迫承載著巨大的海峽兩岸關係之變遷,無論是從早期砲彈轟炸的戰火動盪時代,抑或是兩岸關係緩衝後開發交流所引起的社會結構變遷,皆是金門近一代人親身經歷的集體記憶。而金門群島所承載著的厚重過往,亦交織著陳瑜求學之路的軌跡。

家鄉激發唸書慾望,透過唸書尋路回家

「我小時候讀書的原因,是因為我的阿公阿嬤」,談起兒時唸書的起心動念,陳瑜彷彿墜入時光隧道,軀體雖身處煩囂台北鬧市,然而思緒早已飄蕩回到記憶深處裡彼時的幽靜家鄉。「鄉里之間大家會比拼孩子和孫子的成績,我就心裡想讀個書有什麼了不起,我就是要讀起來,讓我的阿公阿嬤可以風光一回,這是我讀書的成就感,讓他們臉上有光」,小時候驅動陳瑜翻開書籍努力學習的,是源自於對阿公阿嬤的深厚情感。

在金門傳統村莊的成長經驗裡,陳瑜小時候便常被阿公阿嬤照顧,即使後來與父母搬離村莊,每當下課鐘聲洪亮響起時,她總是興奮地騎著腳踏車回村莊找阿公阿嬤吃飯、找村莊兒時玩伴共同玩樂,直至殘陽傾盡最後一絲餘暉、大地被黑夜覆蓋後,她才再度用力蹬踏腳車踏板,在晚風吹拂中離開村莊。

「他們留給我的東西是無形的資產,可能從小給他們照顧吧,他們的價值觀、看待世界的方式,間接受到他們的影響」,長期與阿公阿嬤相處生活的經驗,在陳瑜心中深植一種對長者堅韌生命的崇敬。除了阿公阿嬤,傳統村落裡那些歷經半世紀風霜的耆老們,同樣也給陳瑜的人生帶來諸多深遠的價值觀影響,「你在那個當下不覺得他們給你什麼,但是事後你在回想這個過程時,你從他們的待人處事,言行舉止上面會接收很多東西」。

然而世間生命總是在綻放與殞落之間交迭上演,從不停歇。當陳瑜的青春生命正逐步精彩盛放,那些耆老們年邁軀幹上老繭縱橫、年復一年地佈滿著層層疊疊的滄桑皺紋,「他們看著我長大,我看著他們變老」。也許正是目睹這些心中敬重的耆老們正面臨逐日老去,他們那一代人所走過的珍貴歷史記憶,正逐漸被疾速的科技時代給遺忘消散,於是陳瑜年少時便有著一個期許,希望將這些攸關金門的珍貴記憶給紀錄下來。那時候,「廣電系」在陳瑜心中若隱若現地佔據著一個位置,但彼時,「廣電系」並不是她心中的第一志願,而是法律系。

「法律是我覺得我擅長的東西,再來我覺得金門這個法律這一塊也是很匱乏,有時候金門人發生一些事情是很吃虧的」,當時的陳瑜在將政大法律系視為第一志願,然而卻沒有如願上榜,她接下來必須在東吳法律系、政大廣電系與台藝大廣電系做出抉擇。

「我從國中開始就想讀政大,因為我的乾爸他是政大博士,他也是金門人,那時候我就對政大有莫名的憧憬」。面對著學習道路上的分岔路口時,陳瑜回應了數年前對政大嚮往的召喚,最終選擇了政大廣電系作為她的起始點。雖然法律系與廣電系看似是南轅北轍的兩條路徑,然而促使陳瑜做出選擇的驅動力,卻同是源自於心中對金門家鄉懷著深厚的情感使然,「我覺得這冥冥中一直引導我走向最初想做的事情」。

大三那年,陳瑜修習蔡琰教授的劇場課,學期結束時,班上師生以一場聚餐慶祝一學期的豐富收穫。餐桌上,蔡琰教授逐一與這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們對話詳談。在這場聚會以前,陳瑜早已耳聞蔡琰教授與臧國仁教授長期在專研有關老人的研究,「我就對老師說,我對金門老人蠻感興趣的,對於他們過去的生活跟故事,然後蔡老師就說,『那你來吧,你來我們的研究群看看』」。

這場聚餐開啟了陳瑜生命的另一個階段,她開始加入蔡琰教授與臧國仁教授的老人傳播研究群(後來更名為「人老傳播研究群」)。

接續的每週六上午,對陳瑜來說都是一段歡樂享受的學習時光。當時的研究群組聚集著大學生、碩士生與博士生,「研究群的學長學姐就像自己的哥哥姊姊一樣,他們都很熱情,而且我們開會完全不嚴肅,就是帶著零食去那邊聽報告」。這種輕鬆愉快的學習氛圍讓陳瑜深覺,做學術研究這件事情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般苦悶。大四上學期時她便毅然做出決定,嘗試往研究路上繼續前進,「選擇讀碩班是因為想要研究金門的老人,剛好有老師的緣分。在大學期間其實要能瞭解什麼、做什麼,還是有限;研究所能進行一個初探的研究,至少有個執行過程,寫論文就是一個執行的過程」。

陳瑜當時大概也沒料到,對金門老人故事的關懷,不只讓她開啟了研究所學習之路途,為了要更專研老人專題,在研究所就讀一年後,陳瑜毫不猶豫地決定持續往博士班之路邁進,「要讀博班的原因,是以後想要回金門服務,再來就是,也是一直想做的金門在地研究,就想說我乾脆趕緊兩年畢業,接著唸博士,我再來處理我真正核心關懷的議題,或者是我真正想瞭解的人事物」。

年邁生命的文化傳承,是歷史記憶的延續

「我從高中開始就想紀錄我伯公的一生」,陳瑜對身為金門祭神的伯公一直充滿著好奇心,在她眼裡,伯公特殊的職業有著與一般人迥異的生命經歷。在大學修習廣電系後,返回家鄉透過影像紀錄伯公是她的目標,然而世事總是不如人願,「他在我大二、大三期間往生」。

年老生命逐漸消散的焦慮,讓陳瑜意識到時間從不會為人停下步伐。2016 年大學畢業那年,陳瑜與同學許懷文以過去金門一百年間的變化為主題,策劃了他們的大四畢業攝影展《遺世紀》。這場攝影創作中,陳瑜與同伴分別策劃了攸關金門歷史的五個主題,其中一條軸線為「老人」,「我對任何老人都很敬佩,包括你在路邊看到的老人,我都是很敬佩的,國外有個學者說,一個老人的逝去就等於一座博物館、圖書館的關閉」。這一句話這,一直迴盪在陳瑜心中,成了前進目標。

老人是一座活著的歷史記憶博物館,在另一層意義上,一個老人的逝去也意味著一代人集體歷史記憶的消失。陳瑜回想起小時候與鄰居小孩在村莊裡玩躲貓貓的一堵牆,牆背面還烙印著「反攻大陸」四個大字,「某一年我回去的時候就看到被夷為平地了,我超崩潰的,那是歷史遺跡,它不應該被打掉,應該被裁切下來和被保存,它是一段歷史,我們不應該忘卻歷史」。這堵對陳瑜而言相當珍貴的「歷史」,就隨著時代發展,消失在村莊新舊建築的摧毀與重建間,「它就沒了,它就不存在這個地球上,只存在我們看過的人的腦海裡,或者是相片」。對陳瑜而言,歷史提醒著人們自身所來自的地方曾經經歷過何種時光變遷,這些時間走過的痕跡都不該被遺忘,而老人身上承載著的歷史過往,更應該要被傳承下去。這般文化傳承的信念,亦是陳瑜已故的阿公阿嬤留給她最豐盛的禮物。

阿公阿嬤相繼往生時,陳瑜家人以傳統儀式要為兩老進行告別。在傳統喪禮儀式上,家人每晚需要為亡魂守靈,而村落其他同齡同輩的親朋好友皆會前來家裡面相聚陪伴。大家一起泡茶、折蓮花等的過程裡,總是緬懷著曾經精彩的童年往事,提起許多珍貴的口述故事。「這些故事是很日常生活的故事,每個人在講同一件事情的時候,他們會有自己的立場看法角度等等。一件事情聽到三個人的說法,你就會從三個人的說法裡面建構出你對這件事情的想像」,在那個守喪的夜晚裡,陳瑜發現這些日常口述歷史的珍貴性,當時她忍不住把這些對話錄製下來,「我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了文化傳承這件事情」。

這一發現,給陳瑜的博士論文帶來了新的元素調整,「我覺得金門老人的故事本身就存在著一個文化性,不是說只有金門,每一個老人它都是,哪裡的老人都具有文化性,我想去看老人的生命故事如何傳遞給下一代,然後對下一代的人來說,這會形成怎麼樣的一個意象」。初時,陳瑜對金門老人的關懷基於對過去記憶的消散感到唏噓,覺得該將這些記憶保留下來,而在逐步投入研究的路上,陳瑜從這些老人主題裡發現了更為廣大深厚的文化傳承鏈之意義。金門家鄉與老人們親密的情感,交織成為陳瑜在追求學問上的基底,而政大傳院所遇見的老師同伴,則引領她把每一步路走得更紮實。

致摯愛的阿公阿嬤

「我一直有個願望是,希望畢業時,阿公可以來參加我的博士畢業典禮,然後進匾時他可以在。他這兩年一直問我什麼時候畢業,我覺得冥冥之中他有在等我畢業」。對陳瑜而言,無法親眼讓家中敬愛的耆老們來參加她在金門浯江書院的博士進匾,是人生一大憾事。

浯江書院是金門四大書院之一,金門自古文風鼎盛,諸多鄉里賢士進京高考,一旦考取科甲獲得功名,其名便能進匾額,被刻在進士提名錄。至今,浯江書院仍保留「進士」的文化傳統,書院裡更是與時並進,在院內其一堵牆設置「博士榜」提名錄。雖然阿公阿嬤無法親身參與、共享這份榮耀,但待日後陳瑜學成歸來、在金門浯江書院進匾之際,相信在天之靈的兩老也必能感受孫女對他們最真摯的敬愛心意。

「我的阿公阿嬤,他們留給我的不是什麼實際上的玉佩、玉環、手鐲,是精神」,這精神讓陳瑜深深感受到,承接上一代人厚重珍貴的歷史記憶,並將這些對家鄉的情懷,延續、流傳給下一代人,是生命裡責無旁貸之事。「我最終一定會回去金門的」,金門家鄉讓陳瑜走進政大傳院的大門,而政大傳院的十年學問累積亦讓陳瑜找到另一條回家之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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