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how/Hide Right Push Menu漢堡選單漢堡選單漢堡選單
跳到主要內容區塊

人物專訪

首頁 / 系所友會 / 人物專訪
::: :::
日期:2022-12-02
2018 年採訪海巴瑤族。

2018 年採訪海巴瑤族。

2019年的反送中現場。

2019年的反送中現場。

2019 年 7 月和夥伴一起採訪 Batek 族。

2019 年 7 月和夥伴一起採訪 Batek 族。

2020年和 Batek 一起進到森林裡。

2020年和 Batek 一起進到森林裡。

2018 年採訪海巴瑤族。
2019年的反送中現場。
2019 年 7 月和夥伴一起採訪 Batek 族。
2020年和 Batek 一起進到森林裡。

【照片:周慧儀/文:馬紅綾】

2020 年上旬,周慧儀赤著雙腳、背著相機,和伙伴們踉蹌跟隨前方身手矯捷的原住民巴迪族族人(Batek),行走在馬來西亞吉蘭丹州的瓜拉格村(Kampung Kuala Koh)附近的熱帶雨林深處。赤道森林濕氣籠罩、黏稠汗水浸透衣裳,濘滑泥土讓她步履維艱、拖鞋報銷,只能將其脫下,讓雙腳赤裸踏踩在大自然泥地前行。走著走著,低頭一望,嗜血水蛭正緊密依附在她腳上肌膚,貪婪吸食著她正沸騰著的血液。

對久居現代城市的周慧儀而言,眼前瀰漫著神秘野性的原始森林,也許讓她閃過一絲未知的恐懼,但卻沒讓她打退堂鼓。當下她被一股強烈的動力驅使著,身體持續走在森林,精神往腦海深處目標匍匐前進——蹲點田野、收集素材,準備報導一則在 2019 年 5 月發生的「巴迪族集體死亡事件」。這是她第二趟到瓜拉格村現場進行田野訪談,並將資料累積成一篇專題報導——〈巴迪族集體死亡事件背後,被「現代生活」吞噬的家園〉,刊登在《端傳媒》新聞平台上,並和夥伴們一起入圍了「2021 年度卓越新聞獎」之「卓越人權報道獎」。

「我知道我自己想要做新聞」,當時周慧儀仍在一家台灣非營利組織機構任職,她抽空以「獨立記者」的身份來回台馬兩地,並利用著下班後的時間寫報導。這一切,只為盡可能地呈現她認為應該被關注的新聞議題。

大學時期,碰撞摸索

現任《轉角國際》編輯的周慧儀,回想起 2013 年從馬來西亞來到台灣升學的決策,「第一個原因是我決定想唸新聞系、傳播科系,在現實的考量則是台灣學費較便宜,再來也是體系相對完整。」生長在那個台灣偶像劇、流行音樂文化無孔不入的盛況年代,許多馬來西亞年輕人在流行文化的潛移默化中,對台灣產生著莫名的親切感與熟悉感,「從小你會以為你熟悉台灣」。在學姐的推薦下,周慧儀以單招之姿申請入學政大,雖然成功被錄取,卻未能進入她心目中的第一志願。「在政大前兩年,老實講還在摸索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廣電系,那時候即便有修一些廣電系的課,但覺得有點不知道自己在幹嘛。」

周慧儀在初涉大學前兩年的迷惑與茫然,是許多年輕學子都會經歷的碰撞摸索期,「我們每次講大學是學習探索的時候,當時我以為我在探索,但其實根本沒有。我沒有跨出去我科系之外的事情,就是我很固守在我的科系裡面去修課,想著說要怎麼樣去學,但我那時其實不確定自己到底喜歡什麼、想要探索什麼。」

迷惑與茫然,緣自對眼前所走之路存有疑慮,然而普遍亞洲社會的教育機制與觀念並不存在過多「停頓」的時光,讓學生們可以按下人生暫停鍵、停下腳步,誠實面對內心困惑、思考人生。停滯不前的人生,彷彿會被社會苛責不求上進,於是縱使許多年輕學生心中湧現蠢蠢欲動的質疑之聲,然而基於害怕「停滯」,潛意識中將這把聲音抹去,然後像個學習機器囫圇吞棗般吸納知識、麻木地完成學業。當學習不再是一件快樂的事情時,也是龐大學習壓力萌生的源頭。

幸運的是,周慧儀在大三到中國上海當交換生的那段時間,有機會誠實地面對內心那把聲音。大學到外國當交換生,在許多人眼中是一場「玩樂」的過程,若能「玩得其所」,其實未必不是一樁美事,譬如周慧儀從這場交換中尋找到她認為很重要的「餘裕空間」——「餘裕是指說我一週只修一堂課,不用有任何學分的壓力,每一天出去玩、看一些自己想看的書、電影。那半年是我在大學很快樂、我覺得成長很多,想像跟視野完全被打開,因為有餘裕去發掘跟思考說,我過去兩年的生活為什麼不是我想要?跟未來兩年,我到底還要去做一些什麼事情?」

當篤定走向「新聞」這條路後,周慧儀也意識到自身在歷史、政治這方面的知識匱乏。從中國上海交換回來後,她觸角往外系課程如國際關係、總統研究、政治哲學等方面延伸,開始為未來的新聞之路鋪下知識根基。當一個人清晰自身目標時,機遇往往也會碰巧地出現,「那時看到《關鍵評論網》在招東南亞版的實習生,所以我做了履歷,當時我記得已經截止了,但還是寫信過去問,很幸運地跟主管聊了,當時他也願意給我這個機會。」大四上開始,周慧儀正式成為《關鍵評論網》實習生,這是她努力邁向「新聞之路」的起步。

從獨立記者到新聞編輯台

如同許多來台唸書的馬來西亞學生,在將近畢業前後,因學籍居留的期限將至,總得赤裸面對「去留」的生命課題,「那個時代有《報導者》、《端傳媒》,對我來講,我嚮往的媒體都在台灣這邊。如果我今天有機會進入這些媒體裡工作,會不會不一樣?雖然我知道這些媒體對當時候的我來講門檻很高,但我還是想或許可以再給自己一個機會繼續留在台灣。」當時,周慧儀深知自己若要進入台灣新聞機構工作,必須累積更多作品。

2018 年,機緣巧合之下,周慧儀有機會到東馬來西亞的沙巴(Sabah)採訪當地無國籍人士「海上巴瑤族」(Bajau),這是當地長期以來頗為嚴重的議題,卻鮮少被中文世界的主流媒體所關注。「其實那時採訪完後,我自己也有點害怕,不知道要不要寫成故事,因為我去的時間只有短短五天,我不知道我到底看的夠不夠完整、到底寫不寫的好?」然而周慧儀骨血裡的「新聞魂」,讓她自覺不該輕易放棄一個值得被世人關注的題材,「一方面,作為一個新聞工作者,我覺得他們的故事太好了;另一方面是因為,如果我今天先做了,後來如果有人對這個議題感興趣,他在某一天找到這篇報導,說不定可能會接棒下去。」數個月後完稿,周慧儀嘗試投稿至新聞媒體平台,這篇〈無國籍社群「海巴瑤族」的海上牧歌:「乘船可及,才是我們的國界」〉報導最終順利在 2019 年初被刊登在《端傳媒》,而她也因此成為《端傳媒》的特約撰稿人。

雖然這一切看似頗有起步進展,但周慧儀深知當時做報導的方式並非是一種可維持長遠的方式,「正常的流程應該是你去跟媒體機構提案,然後他們願意贊助你去做採訪。但我那時候是所有東西都準備了,然後投稿給平台,變成我只賺稿費,但剩下的費用都是我自己在負擔。」

周慧儀當時以為,自身在《關鍵評論網》實習期間累積的作品以及海巴瑤族的專題,可能會讓她在尋求台灣新聞媒體機構時增加被錄用的機會。她後來在 104 求職網站投了多家新聞機構,但卻毫無音訊,漫長的等待也她的心隨之往下沉、焦慮感倍增,「你要怎麼去說服一個新聞機構願意聘請一個外籍人士?為什麼他們要關注東南亞議題?退一步來講,就算不報東南亞議題好了,他為什麼要請一個外籍人報台灣新聞?」

2019 年 5 月馬來西亞爆發巴迪族集體死亡事件、6 月香港發生反送中事件,周慧儀深深感受到「新聞」的召喚,讓她萌生到「現場」的衝動。當時她在一家非營利組織擔任正職,「那時候我請了兩個禮拜的假期後,回馬來西亞跟我的朋友一起做去吉蘭丹做了巴迪族的報導,然後回來反送中運動持續爆發中,就跑去香港現場。」2019 年下旬到 2020 年上旬,周慧儀在三地數趟來回奔波,回來台灣後便利用下班時間完成報導。

要做出一篇有價值、深度的新聞專題報導,周慧儀需要準備許多功課、累積足夠的資料,「我會盡可能把網路上面報導都看過一遍、去看相關學者的論文」。為了要讓良心對得住自己所擇題材以及所訪之人,周慧儀無論是採訪事前準備,抑或是採訪事後撰稿,皆一絲不苟地對待,決不含糊過關。然而這種不時自費出外奔波、白天上班、晚上做報導的生活,也讓她偶感精神疲乏,「有一陣子也覺得說,我到底還要不要去做新聞。」

2020 年 5 月 6 日,表彰亞洲區人權新聞報導的香港「人權新聞獎」揭曉,周慧儀以〈無國籍社群「海巴瑤族」的海上牧歌:「乘船可及,才是我們的國界」〉獲得「中文解釋性特寫獎」優異獎。「那時候是真的很開心,第一個對自己來講當然是肯定跟鼓勵,覺得至少我去做的這一篇報導,有給自己一個小小的肯定,好像也可以反向鼓勵我更努力地去做不同的報導。」

過去數年的付出與堅持,除了讓周慧儀收穫了這新聞獎項後,鍥而不捨追求「新聞」的精神,最終也讓她在眾多跌宕起伏的尋覓中,輾轉成功踏入新聞媒體機構《轉角國際》的編輯台。

走過的路終將化為養分

這兩年平日早晨,周慧儀善用 45 分鐘的捷運通勤時間,埋頭看著手機裡世界各地正上演的新聞事件。目前已是一名全職新聞工作者的周慧儀,回想當年在廣電系的碰撞摸索時期,她深覺有些曾經學習過的道理,其實亦能靈活運用在新聞這條路上,譬如傅秀玲老師跟盧非易老師的「創意寫作課」,「我覺得那一堂課有趣的事情是,那時候老師希望你嘗試各種不同的可能性,編劇的概念有點像採訪,他希望你去到現場能夠打開感官,聽到什麼、聞到什麼、看到什麼?把這些東西收集起來,變成文章素材。那個感覺就有點像是我今天去現場做採訪時,把自己感官打開的時候,它會給自己一個什麼樣的感覺?」

在學習的路上,只要學會懷抱正確的學習心態,曾經走過的路終將能成為滋養生命的豐盛養分。而在這個過程中,一個人亦要學會相信自身,才能走得義無反顧、坦蕩自然,正如同周慧儀所說的,「你既然選擇這條路,你就要相信你的選擇會是對的。」

back to top
回首頁 政治大學 網站導覽 English